“摆酒请客的费事,明堂正道的与他作了妾”。薛姨妈处理香菱的方法,就是贾府处理袭人的做法。
也许会你说,香菱和袭人有着本质区别。香菱是“这一年来的光景,他为要香菱不能到手,和姨妈不知打了多少饥荒”,袭人却是“先奸后娶”。而且王夫人一生最恨狐狸精,袭人怀孕正犯了她的忌讳。这还能一样吗?
现代人对古代规矩,有一定的误会。宝玉和黛玉精神恋爱,在古代是“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”的大事。而和丫鬟发生肉体关系,却是“今便如此,亦不为越理”的小事——是坏事,却不是什么十恶不赦、“这性命、脸面要也不要”的大坏事。
展开剩余74%和丫鬟有关系,又有个区别。袭人给贾芸倒茶,贾芸客气推让,就说:“叔叔房里的姐姐们,我怎么敢放肆呢?”贾环诬陷宝玉和金钏儿“逼淫母婢”,就应该痛打一顿。而贾琏和贾赦的丫鬟们“眉来眼去”,更是被贾蓉讥为“那边大老爷这么厉害,琏叔还和那小姨娘不干净呢”——事实上秋桐只是丫鬟,并没被贾赦收房,可是贾蓉一律称为“小姨娘”。
觊觎长辈的丫鬟,那是接近于乱伦的丑事。但男主人和自己的丫鬟,不管是碧痕这样就是在宝玉名下的,还是袭人这样“原是老太太的人,不过给了宝兄弟使”的,都是“今便如此,亦不为越理”的小坏事。
如果袭人本来就惹贾母王夫人反感厌恶,这点儿“小坏事”也是足够的罪名,可以把她撵出去的。但,袭人偏偏是贾母也认可、王夫人更激赏的人,这点儿“小坏事”还不足以改变她们对她的好感。所以,即使袭人怀孕,贾母王夫人也不至于不要她。
另一个方面是,贾府其实很需要添人进口。
宁荣二公曾说过:“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,功名弈世,富贵传流,虽历百年,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者。故遗之子孙虽多,竟无可以继业。其中惟嫡孙宝玉一人,禀性乖张,生情怪谲,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,无奈吾家运数合终,恐无人规引入道。”家族“运弱数尽”的表现,就是子孙“无可以继业”,连宝玉这么不成器的家伙,都被拉上来凑数、列为惟一“略可望成”的人选了。
其他子弟怎么都不行呢?贾珍“一味高乐”,贾琏才干连老婆都比不上,“退了一射之地”,贾环阴狠奸坏,贾兰虽然好学上进,却不睦亲族,连叔叔宝玉和人打架都漠不关心,“不与咱们相干”。指望他们来振兴家族,显然都是不可能的。
宝玉聪明,但是无意于“仕途经济”,宁荣二公和元春都想用“规引入道”的办法来解决。但是能不能劝过来,或者说,虽然有人“规引”他却坚决不肯“入道”,怎么办?宁荣和元春也不过死马当成活马医,并没有必成之法。
如果贾府再多一个子弟,是不是有希望他“聪明灵慧”像宝玉一样、同时又有“仕途经济”的兴趣?如果不行,不过是在“无可以继业”的子弟中加多一个,无伤大雅;如果可以,那贾府就有了复兴的机会。所以当此之时,哪怕是宝玉还年幼,哪怕袭人是“鬼鬼祟祟”甚至“先奸后娶”,贾府也一定欢迎他们生下孩子,给贾府带来新的希望。
相比之下,少爷和丫鬟的风流罪过,真是不值一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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